顧廷煜死后,顧廷燁順理成章地繼承了寧遠侯的爵位,諭旨還加封其妻盛明蘭為正一品誥命夫人。
澄園這邊接了圣旨,滿府人都開心,可那邊兒的寧遠侯府卻難過了。
顧廷煜一死,紹夫人身心俱垮,多少年積累下來的疲憊和傷心一股腦全發作了,當即病的半死不活,甚至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
而小秦氏也表示自己「傷心過度」,一直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府里的事情都管不了,更別說操辦顧廷煜懂得喪事了。
這一切無疑都要壓在明蘭這個新出爐的侯夫人身上。
一向很懶的明蘭自然不愿意接手這件事,就算不是為了偷懶,她也有不得不推脫的理由。
且不說她剛嫁到顧家沒幾天,對顧家的規矩不熟悉,而且自己年紀輕輕,根本就沒有經辦過這樣的大事,更何況這件事情,無論她怎麼辦都會有人嚼舌根子。
可作為新出爐的侯夫人,寧遠侯府內院的當家人,面對小秦氏裝病不出門的刁難,她的確不好推脫。
怎麼辦呢?
1,
明蘭思來想去,分析各種利弊后,決定找四房家的堂嫂煊大太太幫忙。
明蘭嫁入顧家第一天,就是這個堂嫂第一個跟她開口說話,明蘭聽得出來她是個直爽的人。
後來的幾次接觸中,明蘭對她的印象一直不錯,而且作為長媳,煊大太太說話辦事兒都很有經驗。
「不是我躲懶不肯出力,可我就這點子年紀,何曾經過什麼大事,大哥的白事何等要緊,若是出錯了,指不定有人怎麼說呢。
「這府里的人,也就大嫂子您貼心,叫我能放心,您若不幫我,我都不知道要去尋誰了。」
明蘭一股腦說出了自己的難處,同時也有對堂嫂的恭維。
煊大太太本來就是個好事之人,素愛攬事,又見明蘭這般誠懇,滿口倚重的樣子,心里舒坦極了,當即就答應了下來。
可顧廷煊卻以為不好,還為妻子不跟自己商量就應下此事而生氣,讓她找明蘭推了此事。
「長房的事情我們少摻和,別弄得又惹一身的事兒。」
「你知道什麼!」煊大太太立刻白了丈夫一眼。
「這事兒我前后都想了,雖然是煩了些,但好處也不小。
一則弟妹她又難處,這白事辦大了辦小了都不好,我替她攬過來,她必然會記得我的好處。
二來,瞧著府里的情形,咱們搬出去是遲早的事,以后免不了事事都要靠自己。趁著這回辦白事,你我也多結交一些有用的人才是。
何況這次上門拜祭的多少都是看著顧廷燁面子來的大人物,他們看到弟妹肯將這樣的大事托付給我,還能不對我們另眼相看?」
眼看著兒女都漸漸大了,要說親的說親,要求學的求學,將來免不了還要謀差事,若能通過這件事情得到顧廷燁的倚重,再結交些有用的朋友,那他這一家人就不用愁了。
人人心里都有一個算盤,明蘭選這個堂嫂來幫自己挑大梁,也是讓她看到了顯而易見的好處,煊大太太愿意替明蘭出頭,也有自己的想法。
而明蘭為什麼敢這麼放權?也是吃定了小秦氏不敢過問這件事。
小秦氏為了給明蘭設置障礙,自己先「病倒了」。
可當明蘭聲情并茂地述說完自己的苦衷和求外援的事情后,小秦氏先是愣了一下,一雙眼睛直勾勾地頂著明蘭看了很久,才叫身邊的向媽媽去拿對牌鑰匙。
如今外面謠言滿天飛,直指這十幾年來小秦氏這個后媽當得「別有用心」,這當口她必須躲著,另外也不敢叫親兒媳婦朱氏攬下這事,要不然外面就更有說頭了——這都攬權幾十年了,借口長子病弱叫大兒媳婦好生照看,到了這會兒還不肯放手哪!
她本以為甩個爛攤子給明蘭,明蘭會可憐巴巴地再求到她面前來,沒想到她這麼快就找到了人選。
果然還是不能小看了這個庶女。
2,
煊大太太本來就是個爽利之人,加上明蘭倚重無人掣肘,順風順水之下,顧廷煜的這場白事辦的十分漂亮,低調又不乏尊重,禮數周全卻又不繁瑣。
明蘭只需要一天去顧廷煜的靈前哭幾次就成了(還要懷揣半瓶桂花油),順便還能熟悉熟悉寧遠侯府的人際關系。
除了每隔一天變著花樣的感謝煊大太太的幫助外,明蘭把剩下的時間都耗在了邵氏的房間。
跟太夫人小秦氏的「心病」不同,邵氏是病來如山倒,氣勢洶洶,都流露出了油盡燈枯之態。明蘭看到后嚇了一跳。
與其去外面哭死人裝悲傷,還不如照顧活人有成就感,可邵氏卻不愿多搭理她。
從踏進顧家的門第一次見到這個嫡親的大嫂子,明蘭就覺得這個人冷冷的,哪怕是關心的話語,從她嘴里說出來,也有一種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覺。
更何況此刻,她心里肯定生氣,顧廷煜的死雖然賴不到明蘭頭上,但不能過繼兒子給顧廷煜續香火,卻是因為顧廷燁。
明蘭看著她冷淡的樣子,也不生氣,只是溫言體貼地照看她,看方子,試湯藥,還把外頭令堂賓客的事情揀要緊的和她說。
明蘭還把蓉姐兒帶來和嫻姐兒作伴,日日從澄園帶來好吃的,好玩的,讓嫻姐兒暫時忘卻悲傷。
邵氏本就不是個心硬之人,看見明蘭小心翼翼地關懷,不禁心軟,想來自己也不應該把這些陳年恩怨遷怒在一個剛進門沒幾個月的新媳婦身上,對明蘭的態度也變得和緩,客氣了許多。
明蘭瞧著她一味悲傷只會加重病體,便有意無意地說起自己幼年之事。
「都說沒娘的孩子像根草,這話真是一點兒都不錯。」明蘭紅著眼眶哽咽,「我家嫡母是極好的人,可她到底要照看里外一家子和幾位哥哥姐姐……若不是祖母垂憐,我……我真不知道……」明蘭用哽咽代替的部分,留給邵氏自行想象。ADVERTISEMENT
邵氏果然聽得心驚肉跳,縱然她覺得小秦氏是「好人」,也不放心把嫻姐兒托付過去,想著自己的女兒已經沒了父親,若再沒了母親,還指不定將來怎麼樣呢。
心志一堅定,病就好了一大半,到了出殯那日,她居然能站起來跟請朋好友道謝了。
明蘭也受到了巨大好評。
比起給顧廷煜操持著辦喪事,明蘭深刻覺得自己在照顧邵氏方面發揮的作用會更大。
人一定要在自己適合的領域發光發熱,要不然再辛苦也白搭,沒功勞也沒苦勞。
3,
托盛老爹的福,明蘭曾有幸親眼觀摩一位頂級白花表演了近十年。
現在又托顧廷燁的福,她將和一位段位更高的白花「禮尚往來」。
明蘭清楚白花的戰斗模式,她們都會把自己藏在后頭,需要借助某些「正義人士」為自己打抱不平。
如果親自上陣,張牙舞爪,那就不叫白花了,該叫食人草。
林小娘用的是盛纮,小秦氏的左膀右臂就更多了,四房五房的叔叔嬸嬸都是為她「鳴不平」的「正義使者」。
顧廷煜的葬禮結束后,顧廷燁手持當年那份分家文契,當著濟濟一堂的遠方親友,族中長輩的面兒,以漫不經心的口氣問到:「不知四叔五叔何時遷居?如果需要幫手,言語一聲,小侄自當領命。」
頗有風骨的五老太爺二話不說就嚷嚷著要搬家,五老太太勸不住,只好拿那個宅子多年不住人,需要修整幾日來拖延時間。
四老太爺卻哼哼唧唧地躺在床上「養病」,不見人也不露面,其他人也一概緘默不語,誰都不提搬家的事兒,打算賴上了。
就這麼耗了半個多月,太夫人小秦氏也漸漸「病愈」了,走東家,串西家,到處勸說安撫,誠懇挽留兩房。
還自說自話地表示,顧廷燁那日的話不過是說說而已,請大家不要當真。
明蘭撇撇嘴,心里鄙夷,這是不想失去幫手呢!
可當她跟明蘭提出拆墻并府的事情時,輪到明蘭不著急了。
「地和墻都在那杵著,也跑不了,這事兒不急。」
小秦氏要求把寧遠侯府的牌匾重新掛上去,還搬出老侯爺托夢的理由,明蘭也不置可否的拒絕了。
顧廷燁還當著遠方族親的面,把當年小秦氏伙同兩房叔叔截下老侯爺留給他的家產的事情抖露了出來。
面對大家的譴責,四房五房一陣尷尬,連太夫人不銹鋼般的好名聲也受了些磨損。
金陵一位刻薄的堂叔母還酸溜溜地諷刺她。「還真當她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好后娘呢!」
小秦氏急著讓明蘭破土動工,把兩個府合并到一起是有原因的。
她最寵愛的女兒顧廷燦要議親了,如果兩家分開過,寧遠侯府的牌子也沒掛上去,外界對顧家肯定有所猜測,對顧廷燦議親有影響。
但她也不想失了四房和五房這兩個好幫手,所以一直在中間裝好人。
可當小秦氏帶著女兒積極應對各家邀約的帖子時,雖然頻頻把明蘭帶上,想證明一家人很和睦。
可早就練成人精的各府女眷,也能瞧出顧家姑嫂之間的陌生和隔膜,就算再不機靈,也知道顧家尚未并府,還是各住各的。
小秦氏看上的那些人家,通過各方打聽后都拒絕了她。
為了女兒能找個好人家,她只能舍棄四房和五房的人。
看著小秦氏態度已經有了松動,顧廷燁便找來族中耆老提出分家,沒了小秦氏的幫忙,四房和五房也賴不下去了,顧廷燁終于擺脫了這兩家狗皮膏藥似的親戚。
「這單買賣,咱們先和那位做了,后頭的都不是問題。」顧廷燁一臉輕蔑。
他知道小秦氏的風評一向很好,即便有人懷疑她的居心,但若她以長嫂的身份出來哭訴,一副楚楚可憐,害怕繼子薄待欺負的模樣,向族中耆老苦苦哀求留下兩位叔叔,那就真的難辦了。
一日日等待,一步步看著,知道太夫人縮著脖子不再管這件事,其實就表示她已經默許了。
這時才提出分家,顧廷燁不必自損八百,也能傷敵一千。
4,
顧廷煜雖然死之前為顧廷燁提供了機會,但真正的清理工作還需要他自己做。
作為新出爐的顧候夫人,明蘭自然要跟小秦氏有正面切磋,從處理顧廷煜的白事到拒絕小秦氏并府的要求,明蘭以退為進,以守為攻,一直逼到小秦氏妥協。
不得不說明蘭隨機應變的能力太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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