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三年的韓劇中,《豬玀之王》算是值得一提的一部,一開播,該劇就因劇中殺人手法殘忍掀起討論熱潮。該劇由《與神同行》的導演金東旭執導,改編自《釜山行》導演延尚昊的同名動畫處女作,講述一場連環殺人案背后暗藏多年的校園霸凌往事。
韓劇《豬玀之王》(2022)海報
原著動畫電影曾提名戛納,故事與劇版一樣,采取當下與過去兩個時空的交錯來講述故事,但動畫的敘述重點放在了學生時代,窮人家的孩子在校園里遭受校園霸凌的往事,而當下時空,則是簡單呈現兩位主人公糟糕的生活現狀。
改編后的電視劇《豬玀之王》保留了原著的架構,但主要敘事則放在了當下時空主人公的復仇之上,相比原版的社會批判意味,劇版的看點,更集中于當下時空的復仇過程與懸疑追蹤之上,無疑是更具商業性的改編方式。
動畫電影《豬玀之王》(2011)海報
無論是演員還是劇本,《豬玀之王》劇版在完成度上非常高,即使血腥暴力場景極多,但也并未讓這些場面淪為完全的噱頭,而是以此服務于人物和劇情。
相對于原版兩個絕望之人在痛苦回憶中嗟嘆創痛和罪惡,并最終走向毀滅的絕對黑暗感,劇版很明顯將兩個都背負黑暗往事和血腥的主人公,暫時明確切分成了一黑一白,曾經的兩個好友,一個是連環殺人犯,一個是模范刑警,殺戮與追捕,成為了典型的類型片人設與結構。
原版之中的開篇,主人公之一手刃了妻子,劇版開頭也是從主人公黃景民貌似殺死妻子的情景開始,但卻是將此案作為第一集的重要謎題,最終揭開:妻子才是那個想帶著心懷復仇計劃的丈夫一起死去的人,而僥幸活下的丈夫,失去了人生中唯一的留戀,終于義無反顧地開始了他的復仇計劃。
金東旭 飾 黃景民
這一改編,給這位電視劇中較為罕見的「殺人魔」男主,鍍上了一層更能讓觀眾同情的溫柔色彩。
動畫之中的殺妻行為,將主人公始終未從過去陰影中走出、最終在絕望中成為怪物的人物主題事先張揚,卻也讓觀眾從心理上因自然而然的道德譴責,和主人公保持了距離感和審視態度。而劇版這一改編,更渲染了主人公的悲慘,甚至復仇的情有可原,將其對當年施暴者的系列復仇,呈現為了某種復仇爽劇。
在原作之中,困于過去校園霸凌創傷的主人公,并沒有成為有錢有實力的成功人士,沒有能力讓當年的施暴者付出代價,仇恨和痛苦多年發酵無果,最終只能吞噬自己,其悲劇無疑更加震撼人心,對于校園霸凌的詰問也更有力度。但這也并不能說,劇版的改編是失敗的,復仇爽劇無疑為這部作品帶來了更高的關注和流量,復仇過程中的精心設局、與刑警斗智斗勇,也無疑增加了作品的戲劇張力。
《豬玀之王》劇照
同時,劇版改編有兩點值得稱道,一是動畫版中,沒有施暴者當下狀況的展開,劇版對于施暴者們當下生活的展開,是頗具價值的。施暴者們擁有了美滿的家庭,成功的事業,更襯托出被霸凌者的悲慘。
前幾集中兩位被黃景民復仇的施暴者,都早已不記得當年霸凌過弱小男孩,更對往事毫無歉意,一句「開玩笑」便帶過了所有曾施加于他人的傷害,這頗能引發校園霸凌受害者和親歷者的共鳴:加害者正常生活,受害者卻往往懷抱著傷痛一生難以痊愈。
而這份傷痛最終要如何和解?《豬玀之王》給出了一種自毀式的答案:「終于,你也成為怪物了嗎?」
成為「怪物」,是曾經被霸凌的年少主人公,和當下的他都做出的選擇。在少年時,被霸凌的主人公,唯有以暴制暴,以血還血,求饒、求救都無濟于事的孩子們,只有在暴力中尋求不可能到來的救贖。這在當下一些真實發生的社會案件中,也能看到同樣的困境。
蔡貞安 飾 姜珍雅
第二,是劇版對于往事中校園霸凌的呈現,真人影視劇比起動畫,更具有視聽上的沖擊力。同時,對于校園霸凌的成因也做了一定程度上的追溯。首先是階層,成人社會的階層劃分,無疑被校園中的孩子們有樣學樣,父母貧窮的、沒有社會地位的,淪為「底層」,父母有錢財權勢的,成績優秀的,成為「頂層」。明確的階層關系中,底層成為所有暴力的出口,這也是對真實社會的映射。而老師的漠視甚至縱容,更加強了這種暴力結構。在劇版中,老師明知霸凌的存在,卻有意包庇,甚至故意強調施暴者家世的顯赫和受害者家世的窮困,將受害者逼入更絕望的墻角,似乎是在有意給學生們上殘酷一課:階層決定命運。這種極端刻畫當然有失偏頗,但無疑在調動觀眾觀影情緒上,很具有煽動力。
《豬玀之王》劇照
近年來,從《王國》《魷魚游戲》《少年法庭》,都是在全球市場中引起廣泛關注的韓劇,也同樣都是將暴力、殘酷、社會結構性問題,赤裸裸展露于影視劇中的作品。最直接的社會批判,成為了制霸收視的利器。某些時候,筆者也在思考,這類影視劇的大熱,除了韓劇制作水平的突飛猛進之外,是否也顯示了在后疫情時代,在這個割裂、沖突不斷的當下,觀眾需要某種影視劇中的情緒發泄口,這類作品,在某種程度上,與觀眾的心境和經歷產生了共鳴。對于中國的創作者來說,韓劇的這種成功,被業界不斷提及和思考,但囿于種種復雜現狀和審查限制,難以復制。如何帶著鐐銬,在不觸及紅線的情況下,靠近觀眾,引發共鳴,始終是創作者們面臨的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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